夏之泮岸ܤ雨過天青~◦°

第二日，夜泱照著師父的吩咐來到天地祠的正堂。

諾大的正堂中央掛著三幅畫，第一幅畫是一年約三十多歲的女子，雖然筆法粗糙，但卻能看得出女子風華絕代的容貌。第二幅畫工略微細緻，畫中是一中年男子，長目深邃，輪廓剛毅，有幾分冷颯蕭索的氣息。第三幅畫也是一名男子，不同的是畫中之人眼如堅冰，面若珂月，瑩白的臉上貼著幾縷青絲，沿著稍稍尖瘦的臉頰蜿蜒而下，櫻紅的嘴唇似花瓣一般微微開啟，倒是有幾分的勾人。

夜泱暗自猜測，這畫上三人應該就是歷代掌門人。

南宮玄瑟拜過牆面上的三幅畫後轉過身來，嚴肅的看著夜泱。

「師父。」

夜泱走上前作揖，在南宮玄瑟的指示下恭敬的朝三位先輩的畫像磕頭行大禮。

「隨我來吧。」南宮玄瑟捻了捻鬍鬚往外走去。

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祠堂，返回千竹居。

南宮玄瑟拿出茶具和一個小爐。待水燒開把熱水倒進茶壺後，再把茶壺的水倒進茶海。

接著放入茶葉，再倒出茶水於茶海。再分入空著的茶杯內，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。

他端起茶杯看看色澤，輕聞其香，滿意的輕啜一口，緩緩開口問道：「可曾讀過上古野史？」

夜泱點了點頭，當初在偃蕙樓她可是把所有記載著歷史的書籍都看得滾瓜爛熟。

南宮玄瑟滿意的點頭，徐徐說起玄天門的由來。

根據《上古野史》記載：“天地渾沌如雞 子，盤古生在其中，萬八千歲。天地開闢，陽清為天，陰 濁為地。盤古在其中，一日九變。神於天，聖於地。天日高一丈，地日厚一丈，盤古日長一丈。如此萬八千歲，天數極高，地數極深，盤古極長。故天去地九萬里。後乃有三皇，三皇為天皇、地皇、人皇，天皇人首龍身，即伏羲；地皇人首蛇身，即女媧；人皇牛首人身，即神農。”

“女媧鍊石補天，捏土造人，立極造物，別男女，通婚姻，造笙簧。伏羲教民結網，漁獵畜牧，製造八卦，創文字、製古琴。神農嘗遍百草，授人醫療與農耕。”

講的就是所謂的三皇五帝時代。

當初夜泱看到這一段時大吃一驚，因為歷史的發展從這邊開始有了變動，炎帝在阪泉之戰敗給黃帝，而後蚩尤糾集炎帝的部屬與黃帝戰於涿鹿，兩敗俱傷，蚩尤退回西北方，黃帝鎮守於南方，於是形成了兩大勢力，最後兩大部落式微，再度分裂，漸演變成多個部落，當時大陸上紛爭不斷，死傷無數，堪稱人間煉獄。

南宮玄瑟滔滔不絕的說道：「上天憐其蒼生，遣派仙人降世，仙人從世人之中挑選了幾個青年才俊，命其輔助平其紛亂，最後其中幾人成為幾大部落的族長，部落之間簽訂盟約，彼此相安無事，事後仙人也在世間定居。」

南宮玄瑟喝了口茶潤喉，繼續說道：「仙人的子孫尊照仙人遺志，努力維持著世間的平和，其中一名後人李灩創立了玄天門，也就是方才畫像上的女子。玄天門一派向來為維護世間平和為己任，歷代掌門人皆須精通醫術，無奈你師兄師姊們皆不是學醫的料子，這重擔就落在你身上了，師父相信你能保護好玄天門的每一個人，將玄天門繼續傳承下去。」

「是，師父。」夜泱低下頭掩飾眼中銳利的光芒，這就是她想要得到的力量。

天尊滿意的撚著白鬚正色說道：「從今而後你就捨了東宮這個姓氏吧。」

聽見東宮二字，夜泱的手不自覺緊握，眼睛微瞇流露出一絲陰狠，頓了頓答道：「是。」

南宮玄瑟查覺到她的反應，內心有些擔憂，有時候過於執著也並非好事，就像一百四十年前玄天門發生的那件事。

「夜泱，師父要你發誓，萬不可因一己之私，而禍延天下。」

「皇天在上，后土在下，天地神明為鑒，玄天門弟子夜泱今立誓，不因一己之私禍延天下蒼生，如有違背便遭天打雷劈，五雷誅滅。」

看著夜泱毫無猶豫跪下立了誓言，南宮玄瑟稍微安心下來，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。

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有些破爛的手札給夜泱，朗聲道：「因你體內帶毒，若學習一般內功心法會催動毒素而有性命之憂，然這手札上記載的“無為心法”卻能夠壓抑你的體毒，極適合你學習。另外，明日起每日蒐集一百種無毒性的藥草到藥房來。」說罷便揮手讓夜泱回去休息。

夜泱走出千竹居，深深的吸了幾口新鮮空氣，抬頭看著藍天，一隻鳥迅速從遠處飛來，從窗戶飛入屋內。

隨即，屋內傳出南宮玄瑟氣憤的怒罵聲。“羊老頭兒，我不扒了你的皮名字就倒過來寫。”

夜泱不經意聽見了一小段，頓時感到有些啼笑皆非，第一次聽見師父罵人，不但不可怕還挺可愛的，心中的陰鬱漸漸散去，腳步也不似方才那麼沉重了。

夜泱回到夜闌居第一件事便是把無為心法瀏覽一遍，卻是不得要領。放下手札轉身走出書房，到後面尋了個竹簍子和小鋤頭，她決定先搞定那一百樣藥草。

走在樹林中一面注意著周遭的機關和迷陣，一面看著地上，腦海中也快速回想萬草集的內容。

半個時辰過去後，身後的小竹簍裡面只多了十來種藥草，夜泱面色不善的盯著這些看起來和雜草無異的東西，內心萬分後悔沒把整本萬草集看完。

夜泱蹲在草堆中好一會兒，忽地站了起來，內心想“管他去吧，師父可沒說不准看書。”如此下定了決心，卻是躡手躡腳往千竹居走去。

「小師妹。」走到半途，姜夔迎面而來，嘴角帶著一抹淺笑，叫住了夜泱。

「四師兄好。」夜泱微微一愣，仍是打了招呼。

「小師妹是在摘採草藥嗎？」姜夔一雙墨黑的眼直看著夜泱的手，

夜泱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沾滿泥土還握著小鋤頭。

夜泱握著鋤頭的手藏到了身後，另一隻沾了泥巴的手在衣襬擦了擦，乾乾的笑了兩聲，「是啊。」

姜夔靦腆的笑了笑，從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到她面前，「我對採製草藥也有點研究，希望這筆記能對小師妹有所幫助。」

夜泱接過冊子，看了一兩頁隨即詫異的問道：「四師兄對藥理也有研究？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那……師兄為何不跟師父學習醫術呢？」夜泱拋出了她的問題，師傅一直感嘆沒人能繼承醫術，可是以姜夔交給她的這本冊子來看，卻是對醫術有所了解。

姜夔臉上浮起兩抹可疑的紅暈，忽地說話結巴，「我、我暈血。」

夜泱這會驚訝了，這可是一種心理性病症，難道四師兄小時候曾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？

抬起頭不著痕跡的看著他，咬著嘴唇遲疑了一會，仍是開口問道：「嚴重嗎？」

「只是看到紅色會有些犯暈想吐。」姜夔搖搖頭給了夜泱一個柔柔的淺笑。

夜泱看得出那笑容意味著什麼，她確實沒有立場去探究師兄的私事，更何況還是他竭力隱藏的事情。

「謝謝師兄，我還有事，先走一步了。」夜泱謝過姜夔，轉過身朝原路走回去。

姜夔的小手札很詳細的記載了哪些草藥生長在哪些地方，也說明了各種草藥如何搭配才能相得益彰。

在小冊子詳細的解說下，夜泱很快的湊足了一百種藥草，拖著滿是塵土的身體回到夜闌居清洗一番後，坐到書案前拿起無為心法又讀了一遍。

「無，名天地之始；有，名萬物之母。故常無，欲以觀其妙；常有，欲以觀其徼。此兩者同出而異名，同謂之玄。玄之又玄，眾妙之門。

故有無相生，難易相成，長短相較，高下相傾，音聲相和，前後相隨。

天地生萬物，然生而不有，為而不恃，長而不宰。

天地萬物生於有，有生於無，心境亦然。

道常無為而無不為，萬物將自化。

意守丹田，凝神靜氣，心神歸一，天人合一。」

夜泱細細琢磨著字裡行間的含意。

看著這一句比一句還玄乎的文言文，她簡直快腦抽了，除了最後那一句“意守丹田，凝神靜氣，心神歸一，天人合一”之外，實在看不出來這簡短的百來字和內功心法有何關係。

夜泱轉頭看了看漏刻，收起心法，慢慢的往大廚房移動去。